按:2018 年,借设计北京大学南亚系的一款西文字体的机会,笔者邀请到北大南亚系的叶少勇老师进行一次关于印度文字及字体的访谈。叶少勇现任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南亚学系副教授,北京大学梵文贝叶经与佛教文献研究所(梵佛研)成员。叶老师对古代印度佛学有着很深的研究,还精通印度古代文字及字体学,曾专门对北印度梵语写本的字体做过全面的研究。
印度在古代更多是一个文化概念,而非现代国家观念,泛指南亚次大陆上的诸多国家地区,如今天的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尼泊尔,甚至包括了阿富汗的一部分。
印度这片土地上的文字繁多,造型各异,但几乎都来自两千多年前的婆罗谜文字这个源头。印度文字还直接影响了周边地区的文字,比如东南亚的泰文(以及各种傣文),缅甸文、柬埔寨文以及藏文字母等等。让我们先从印度的语言和文字之间的关系开始梳理。
印度文字简介
郑初阳(以下简称郑):叶老师,听说你以前是央美国画系毕业的,后来怎么又搞起梵语研究了?我们知道梵语是一门非常难的古代语言,能不能在我们进入正题前,简单谈一谈梵语和印度文化的关系?
叶少勇(以下简称叶):学梵语主要因为喜欢佛教哲学,后来太忙,就没有再画国画了。梵语这个听似很东方的概念,其实和大多西方语言是亲戚,比如英语、法语、德语,我常说都是「一个妈生的」,他们都属于印欧语系。比如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心经》,这里的「心」字,梵语是 hṛdaya,和英语的 heart,就是同源词。在印度梵语很早就被推为宗教与学术的标准语,用于婆罗门教的典籍,大乘佛教的经典也多是用梵语或混合梵语写成的。比附一下的话,梵语之于印度,就好比拉丁语之于欧洲。
郑:能否简单介绍下印度语言和文字的关系?
叶:今天人们往往有一个误区,习惯用文字区分语言,看到天城体就觉得是梵文,看到用拉丁字母转写的梵语,就觉着不地道。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在印欧语的体系之中,一个语言本质是音声,与其书写文字也就是记音符号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即「语」和「文」不同。在古代印度,梵语其实没有一种固定的写法,曾以多种文字来书写,甚至西藏还发现过用藏文字母拼写的梵语,乍一看都是藏文字,其实它就是梵语。
叶:那么同理,同一种文字,比如天城体,可以用来书写多种语言,既可以用来记录梵语,也可以用作现代的印地语、马拉提语、尼泊尔语等。这种现象在南亚次大陆上比比皆是。又如北方的信德语,有用天城文书写,也有用外来阿拉伯文写的。巴利语的例子则更为典型,它本是一种印度俗语,被佛教的一个部派用来记录佛典,在斯里兰卡写成文字,用的是僧伽罗字体,随着南传佛教传入东南亚,所传之地,例如缅甸、泰国、柬埔寨等,皆用本地字体来书写巴利语经典,印度出版的巴利语经典,则又用天城体,以至于现在说起巴利语,竟然没有一种专属的书写系统。
郑:我们看今天印度的文字,比较显著的特征就是字母上方的「晾衣杆」,感觉字母都像一个个被挂在一根线上。这种文字的造型特征是怎么来的?
叶:你说的这种特征叫作「字头」。阿育王时期的字体都是笔划粗细均匀,随着书写应用的广泛,笔势笔意开始影响字形。字头的出现,最早源于起笔落墨形成的粗头,后来慢慢形成审美趣味,据猜测这种字头有助于使字母看着横向齐整,于是后来演化成为刻意书写的笔画。早期的字头是起笔处的粗端,呈楔形,随时间推移越来越明显。唐代传入我国的悉昙体,就还保留着这种楔形字头。到了 9 世纪的城体(天城体的前身),字头就变成了与字等宽的横线,这种横线开始还是一字一断分开书写的,到比较晚近的时候随单词连成了一线,把字符串成了一串,就是你说的「晾衣杆」的效果。也就是在这时,印度字体中才有了空格的概念。不同字体中的字头还有其他形式,例如尼泊尔钩体有钩形字头,印度的奥里亚语字母也有类似的钩形字头。
古代印度文字
郑:在印度文字几千年的演化过程中,各种字体有哪些共同的规律和特征呢?
叶:这种书写体系处于音节文字和拼音文字之间,也称元音附标文字。首先,其基本单位是音节,一个辅音的基础字符在不添加任何元音标符的情况下,自带短元音 a,与其对应的拉丁转写,就必须用两个字母表示,以现代印度的天城体为例:
क ka若表示该辅音与其他元音相拼,则需附加元音标符,例如:
कि ki第二,若表示不带任何元音的辅音(halanta),最早采用的方法是将辅音音节缩小或简化,后来出现了专用符号——「消除元音符」(virāma),天城体中就是字底的一小撇:
क् k第三,若表示前无辅音的起首元音,则使用与元音标符不同的另一套独立元音字符;例如“隐身”在辅音基础字符中的a,单独书写则是:
अ a第四,当两个或两个以上辅音相遇时,使用连写形式,或借助「消除元音符」等符号书写,或使用专用的字符表示一组辅音的连写,例如:
कव kava
क्व kva
郑:你说到「消除元音符」(virāma),我注意到现代天城体之中,书写现代印地语的时候,有时词中出现 virāma,而书写梵语的时候,词中基本不出现 virāma?
叶:如果学过一点梵语诗歌就知道了,梵语诗歌的格律讲究长短音节,而音节是以元音为单位的,辅音不论有多少个,都被视为一个音节,所以多个辅音就要写成一个结合在一起的视觉单位。
郑:这让我想到设计天城文字体的时候,多数辅音连写是把前面的辅音去掉竖杠,再和后面的辅音水平相连,较好辨认,但也有一些比较复杂的情况,在字体设计中叫做 Akhand Conjuncts(不可分连接, akhand 即梵语 akhaṇḍa,意思为「不可分」),顾名思义,辅音组合不再是简单的水平相连,而是竖向连接,或者以更复杂的形态出现,有的复杂的,乍一看,真像一朵花一样。
郑:印度诸文字的祖先是婆罗谜文字,能不能说说其最早的代表?
叶:印度文化注重口传心受而不重记写,在阿育王时代之前,吠陀文明已经传承了千余年,但很可能没有书写文字。公元前 3 世纪的孔雀王朝文字,也就是阿育王碑铭字体,是目前可以确定的最早的婆罗谜文字。这个时代的婆罗谜字结构简单,笔画均匀,或方或圆,造型几何,颇似汉字篆书笔意,而且字形比较统一,各地没有呈现出地域风格差异。「婆罗谜」(Brāhmī,也译作「婆罗米」)一词最早是 19 世纪末由拉克伯里(Terrien de Lacouperie)提出,他参考《普矅经》与唐代道世的《法苑珠林》,建议用「梵书」(即 Brāhmī)来命名阿育王碑铭上的字体。
昔造書之主,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盧,其書左行,少者蒼頡,其書下行。梵佉盧居于天竺,黃史蒼頡在於中夏,梵佉取法於淨天,蒼頡因華於鳥跡,文書誠異傳理則同矣。仰尋先覺所說有六十四書,鹿輪轉眼筆制區分,龍鬼八部字體殊式。准梵及佉盧為世勝文,故天竺諸國謂之天書。西方寫經同祖梵文,然三十六國往往有異,譬諸中土猶有篆籕之變體乎。
——〔梁〕僧祐《胡漢譯經音義同異記》
郑:能否简单谈一谈这之后印度文字发展的历史?
叶:我想在这里只能大致梳理一下脉络:阿育王碑之后的几百年间,佛教对书写经典的重视可能起到了推动潮流的作用,书写文字的应用逐渐广泛,用笔开始影响字形,并且出现了地域风格差异。公元 1 世纪之后,也就是贵霜王朝时期,书写风格与阿育王碑铭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并且有了更大的地域差异,出现了十多种风格,学界常常统称为「贵霜字体」。其特点主要是:前面说过的字头的出现,字形从原来的瘦长变为横宽,笔划粗细有致,有了书法意识,颇似汉字的隶书。并且增加了一些弧线,斜线,甚至夸张的甩尾。这些现象最初可能是提升书写速度的需要,后来则演化为对装饰效果的追求。
叶:公元 4 世纪开始, 笈多王朝统治了整个北印度,进入其古典文化的鼎盛时期,字体也有了进一步的演化,有多种地域风格,可以笼统地称为笈多体。其主要变化是,弧线的增多与弧度增大,粗细变化更丰富,使得字形更加优美,有节奏感。
叶:5 世纪至 8 世纪,印度不同地域之间,尤其是南北之间,字形差别进一步拉大,已经很难用一个名字统称。北方随着戒日帝国的强盛,字体有了新的审美趋向,形成一种飘逸婀娜的字体,有学者根据 11 世纪一位游历印度的阿拉伯人的记录,认为可以统称为悉昙体(Siddhamātṛkā),我国唐代时期随密教传入印度字体,就称为「悉昙」,悉昙梵字又从中国传入日本、朝鲜。
叶:其实在当时的北印度,并没有一种统一的字体可称为「悉昙体」,而是有多种地域风格。例如在西北印度,今天的巴控克什米尔的吉尔吉特以及阿富汗的巴米扬地区,就有两种风格特征鲜明的字体,前者流行于五六世纪,学界称为吉尔吉特 / 巴米扬 1 型(Gilgit/Bamiyan – Type I),字形粗重,缠绕多结,中亚风格明显(对于印度,也可以说是一种异域风格)。
叶:一两百年之后这种字体便为东边来的经典印度字形——「悉昙」体所取代,但其风格却不像东边的悉昙体那样婀娜多姿,而是古朴凝重,学界称为吉尔吉特 / 巴米扬 2 型 (Gilgit/Bamiyan – Type II,7-9 世纪)。在这一字体的基础上,克什米尔地区 9 世纪以后形成了一种名为夏拉达体(Śāradā)的地方字体,所以吉尔吉特 / 巴米扬 2 型字体也被称为前夏拉达体(Proto-Śāradā)。
叶:8 世纪城体(Nāgarī)的雏形出现在北印与中印,并逐渐取代了悉昙体。对比悉昙体,城体最主要的变化是字头,由悉昙体中的楔形字头变为与字等宽的横线字头,一些上开口的悉昙体字,城体中则以横线字头封顶,因而字形更加方正统一。城体有多种风格,后来在整个北印度获得了「标准字体」的地位,最终演化为我们今天所熟知的天城体(Devanāgarī)。
叶:北印度各地的字体在城体基础上继续演化。约 10 世纪时,东部城体的一支在尼泊尔演化为兰札体(Rañjanā),这种字体笔划极为粗壮且留白狭小,末端又经常挑出纤细的线条,极富装饰性。几乎同时,尼泊尔地区出现了装饰味浓重的「尼泊尔钩体」,有钩型字头。11 世纪时,孟加拉地区出现了近现代孟加拉字体的前身,称为前孟加拉体(Proto-Bengālī),其字形舒展柔美。
叶:方正端庄的城体在北印度大行其道,并趋于统一,而同一时期的南印度文字则逐渐变「圆」,并且各地差距拉大,形成了多种地域字体,如泰卢固-卡那德体(Telugu-Kannada)、格兰特体(Grantha)、泰米尔体(Tamil)等,总体给人一种圈圈套圈圈的观感,此处不赘。这种南印度的圆体风格,对斯里兰卡和东南亚诸国的字体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郑:历史上印度文化对中国有着深远的影响,印度字体有没有传入中国?
叶:有!唐代的时候,悉昙体随着密教传入中国,多用于书写梵咒、种子字之类。中国的悉昙体在书写上增添了毛笔的笔意,总体上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受汉字的影响出现了竖排。后来悉昙体又传到了日本和朝鲜。宋代时候,城体字也曾随密教传入汉地,但中国人仍称之为「悉昙」,没有注意到字形的变化。由于宋代密教的衰落,城体字在汉地的影响不大。
叶:兰札体则随着密教传入西藏,现在在西藏的寺庙里随处可见。杭州灵隐寺内元代的飞来峰石刻,上面的梵文就是兰札体,这与元代推崇藏传佛教有关。如果我们路过上海静安寺,在寺庙的外立面上也会看到很大的兰札体。
藏语字母也属于婆罗谜系文字。西藏有传说藏文字母是参考兰札体创制,这其实是误传。根据藏文字形来看,应该是脱胎于悉昙体同期或更早的北印度文字。
叶:我国新疆一带出土了大量的梵文写本,其字体大体可分为丝路南道(今和田一带)与丝路北道(今吐鲁番、焉耆、库车一带)两系,中后期都发展出自己的鲜明特色,学界统称「中亚婆罗谜」字体。这些地区都曾是佛教的流布区域。除了用来书写梵语以外,北道字体也被用于书写当地的语言——吐火罗语,而南道字体则被用来书写于阗语,而且各自都发展出了行书字体。
郑:印度古代文字一般都是写在哪些材质上?能否以佛教为例,举几个有代表性的例子?
叶:比较主要的是贝叶。「贝叶」也称贝多罗叶,是梵语 pattra(叶、文书)的音译与意译的结合。一般选取棕榈(多罗树 Tāla)树叶,经炮制裁切成长条,其上墨书或针刻,中间穿孔系绳,两边置夹板,成梵夹装。「贝叶经」一词在中文语境中,除了指在棕榈叶上书写的经典以外,也用来泛指长条形制的纸本。除此之外,还有桦树皮,以及纸质写本。
当代印度字体设计
叶:能否说说当代的印度字体设计的情况?
郑:印度本土目前比较成功的字体设计公司是 ITF(Indian Type Foundry),苹果系统中预装的几款字体也出自他们之手,比如 Kohinoor 系列。ITF 早期的产品应该是 Fedra 的天城文,两位创始人 Satya Rajpurohit 和 Peter Biľak 因此展开了合作。ITF 最近出了一款字体叫 Akhand,涵盖了印度 11 种文字,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官网看看。
几乎极致的 Word 排版
郑:最近才得知,北京大学梵文贝叶经与佛教文献研究所的出版物大多是叶老师你自己用 Word 排版的。用 Word 能排到这个效果,非常不容易。能否介绍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叶:主要因为专业的特殊性,我们书里有太多的不常见字符,比如梵文、巴利文、藏文的转写与中文混排,一般排版公司来做的话,由于完全不认识这些字,而且也不知道梵藏文的断字换行规则,经常会出错,与其一遍一遍校对返稿,还不如自己来排效率高。
郑:听说你针对 Word 排版环境,自己研发出了一套排版方案,能否举例介绍一下?
叶:是的。自己排版的话,希望写作的同时就能考虑版面,所见即所得,甚至我会为了版面的齐整而增删文字内容。于是我就决定用 Word 排版,导出 PDF 直接用于印刷。这样做还有另外的好处,比如无需另外调试字体兼容的问题。但劣势也是很明显的,Word 的排版能力的确很差。所以,在第一代方案的时候,为了到达想要的效果,我几乎是把 Word 当作绘画工具来用,例如我会逐行甚至逐字地调整字间距,为了让中西文以及各种文献学符号混排得美观,我会逐个调整括号、点、线的大小和高低,所以,第一代排版几乎是一页一页画出来的版面。
叶:这样做的确很费精力,例如汉字需要设置大一点字间距,而西文字体则需要用正常字距,在混排正文的时候,需要逐字段设置。再如弯引号等符号,中西文是共享码位的,但是却有各自不同的字形和宽度,不仅 Word,所有的软件都不能自主判断,都需要逐一设置。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研发了第二代排版方案,用一些工具软件对字体作了适应性修改。虽然这么做可能并不符合字体版权协议,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于我们这种多语种文献学学科,排版是永远的痛。尤其是在国内期刊上投稿的时候,他们普遍都还在使用老的方正排版系统,每一次发我们的稿子,都是双方的噩梦,扯远了。
叶:我修改了宋体字体文件的字形大小(为了解决 Word 不能无级调节字号的问题),以及字心比(为了解决 Word 里中西文字符需要分别设置字距的问题)。我还将这一中文字体自带的西文字符,以 Times New Roman 字形代替,重新匹配中西文的大小比例,并且统一了中西文标点符号的视觉形象。另外,还将中文标点符号的宽度由全宽修改为接近半宽,这样版面就不会由于疏朗而显得过于文艺,符合学术文献的观感。涉及到引号等中西文共享码位的字符,我将两者统一,设置了一个折中的宽度,既不像西文那么窄,又不献中文那么宽,于是混排时在两种文字环境中都可以接受。另外,自然还要往字体里添加不少我们学科常用的特殊符号。这样,这一种字体就是一揽子解决方案,而不用像第一代方案那样,想方设法用各种字体来拼凑了。
郑:书中会同时出现拉丁文字与汉字,对于两者的混排,你有什么经验?
叶:谈不上有什么经验,我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而我们中国人做得很不够,没有一套完整的标准,我自己排的时候,往往觉得无所适从。例如中西文字之间的大小与基线匹配;例如中西文字符之间到底要不要有空格,多大间距合适;再如当中文引用段落采用另一种字体的时候(例如楷体或仿宋),文中夹带的西文是不是也要换字体,如此等等,都没有标准可依。我在操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根据自己对版面美观的理解来「自定义」。其实,往大里说一点,不仅是版式,我们中文的学术规范也有存在许多问题,虽然有几套标准,但与国际接轨方面还有大量工作要做,涉及到多语种文献研究的时候,往往「无法可依」。
关于《印度及周边文字演化图》:
该图是一份中国首次关于印度文字、字体知识整理性的设计。海报的内容基本以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南亚学系副教授叶少勇的研究为主。由于印度文字源远流长,支系繁多,期间郑初阳与叶老师反复商讨内容十余次。在此还要感谢王奕桦博士,对东南亚文字这一块,提出了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多文字字体设计、去自我中心化的跨文化交流,是近年来设计领域以及整个文化领域迫切需要的。它也带来不少挑战,要求我们走出熟悉的环境,用客观严谨的方式深入研究陌生的文化及其背后的历史。希望我们从一次收获颇丰的对话、一张精心梳理的信息图开始,逐渐让多元文化研究成为设计过程中的常态。
3 个相关讨论
的确中西文混排没有标准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乌尔都语呢?在路牌上看到波斯体还是很震撼的一种感受啊……
既然这样,那么有没有办法去发起讨论中西文混排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