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設計和視覺文化

在這裡發生、也在這裡消失的網絡藝術

Reabracadabra, Eduardo Kac

在過去的兩年間,數字藝術機構 Rhizome 每周都在線上展出一件網絡藝術作品,目前這個包含一百件展品的線上展覽「網絡藝術選集」(Net Art Anthology)已進入最後一個章節,逐漸接近尾聲。展出的作品時間跨度從 1986 年直到現在,包含了早期互聯網、Flash 和博客時代、後網絡藝術和社交媒體初現,以及當下極度飽和的移動應用時代。

表面上看,網絡藝術似乎比實體世界的藝術創作更民主化, 門檻和成本更低,傳播更廣,創作意圖與手段也更多元,甚至有顛覆傳統藝術機構體制的潛力。然而這種技術烏托邦的美好幻想忽略了網絡的物質性:當支撐內容的網絡協議、服務器、瀏覽器、操作系統、儲存介質被時代迅速淘汰時,依靠它們誕生的網絡藝術作品也會被動消亡。

1985 年巴西藝術家和詩人 Eduardo Kac 利用原始的可視圖文網絡技術(Videotex)傳播的字符視覺詩 Reabracadabra,就隨着 Videotex 本身及其終端顯示和編輯平台 Minitel 的淡出而匿跡,以至於藝術家為了在這個展覽中復現作品,不得不專門定製一個模擬終端軟件和復古顯示屏、將當時存在八英寸軟盤上的代碼和一些影像數據打撈回來、再手動輸入代碼逐幀還原,才最終造出了一個複製品,然而藝術意義上的「原作」已不復存在。

除了意識到網絡物質性的存在,我們也不難在其他展品中發現提問和反思的空間:

中國藝術家苗穎在 2007 年創作直指網絡審查的作品《盲點》,將一本《現代漢語詞典》的詞條全部輸入 Google.cn 進行搜索,並將被屏蔽的詞用白膠帶貼掉。然而三年後,谷歌退出中國。這應當看成一種弔詭的「接力創作」,還是對原作的否決?

2012 年自稱「趨勢預測小組」的藝術組織 K-HOLE 發布《青年模式:一份自由報告》中提出了 Normcore(極度平凡)的概念,指出無論怎樣追求獨立風格,都難免被消費主義轉化為陳詞濫調,只有平凡無奇之物的靈活性能將人從中解放。熟料此後 Normcore 一詞卻迅速被時尚界吸收和濫用,基礎款、中性款式衣着搖身一變成為新奢的消費標籤,與該詞初衷完全相反。如果藝術提出的質問會被問題本身吞噬,那麼創作者還能採用怎樣的語彙?

Youth Mode: a report on freedom, K-HOLE

伊朗藝術家 Morehshin Allahyari 通過史料研究和 CAD 建模,還原了伊拉克古城哈特拉和尼尼微在 2015 年被 ISIS 破壞的十二件文物模型。原本要將所有文件公諸網絡供大眾免費下載,但藝術家很快對自己的創作進行了反思:這是否意味着掌握網絡基建的西方科技企業才是文化歷史的救世主和掌管人?她於是中止公開文件,計劃將其「返還」給當地機構的文化檔案庫。這是否能讓我們對網絡自由性表象下的科技殖民問題有所認識?

Material Speculation: ISIS/Download Series (King Uthal), Morehshin Allahyari

該展覽中的部分作品也在紐約新美術館的「藝術在此發生」展覽中與觀眾見面。長期公開的線上展覽則在 2019 年 4 月完成所有一百件作品的展示整理。

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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