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士多德寫《論天》,由此人類開始向地球之外的世界發起詰問;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奠定了日心說,一舉改變了人類看待世界的方式。但這些書籍背後的印刷者往往鮮為人知,而事實上古騰堡印刷術與天文學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2019 年 10 月末,東京印刷博物館的策劃展「天文學與印刷:探尋新世相」開幕,介紹了十五至十六世紀活躍的印刷者和天文學家們,並以此為切入點,探討了啟蒙時期活版印刷術與天文學研究的關係。
展覽從科學家們對宇宙的初探到地心說與日心說的論爭,以及最後在日本與中國的天文學傳承,悉數展出了十五世紀以降天文學重要著作的原典及復刻。除了時間為軸,展覽也帶領觀者探尋活版印刷重鎮紐倫堡,介紹了熱心排版的天文學家如何在家中設立排版工房,愛好天文的畫家丟勒又是如何在自家屋檐搭設天文觀測站繪製星象圖。彼時的科學家和藝術家沒有明確分野,對世界的好奇心讓學者對無垠宇宙抱有同樣的探索熱情。
隨着科學研究的深入,天文學插圖精度的要求越來越高,手抄本無法滿足,需要標準化和工業化的科學製圖,於是十五世紀古騰堡改良的印刷術給科學書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天文學家紛紛開始與排版師合作出版,甚至在家中購置印刷機,自行印發書籍。彼時學科分類本就不明晰,天文學家(astronomer)與排版者(typographer)往往是同一人,約翰內斯 · 繆勒(拉丁名 Regiomontaneus)就是一名天文學家兼排版師,他在紐倫堡的家中開設了活版印刷工房,並於 1472 年印製了第一本活版天文學書籍,波伊巴赫的《行星新論》(Theoricae Novae Planetarum, Georg von Peuerbach)。科學書籍需要複雜的排版,例如繆勒出版的《天文歷》(Kalendarium)需要雙色印刷和精確的製表,歐幾里得的《原論》使用了大量幾何插圖以及首字母花飾提高可讀性,科學研究也反之推動了活版印刷技術的發展。
除了展覽內容本身,整體的視覺設計也頗有看點,由平面設計師中野豪雄操刀,力求彰顯天文學之神秘,印刷術之嚴謹。主視覺使用黑色背景與金銀油墨印字,輔以星塵圖案;漢字與假名字體參考了中國天文學著作的宋刻本風格字體,輔以 Garamond 作西文。從海報到展覽圖錄,印刷工藝和排版細節到位,信息圖表的製作也盡顯功力。
此前,東京的上野之森美術館在「改變世界的書籍」展覽中展出了金澤工業大學「工學之曙文庫」所藏的科學原典或複製品,涵蓋手抄本和活字印刷本,領域橫亘天文地理生物心理。策展方試圖釐清這百部科學著作的譜系,以立體裝置的方式呈現譜繫結構,譜系的終點收歸到 1917 年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日本將古籍原典稱為「貴重書」,不少大學都設有藏庫和陳列室,同時也會不定期以此類策劃展的方式展出,官網上也多有掃描件可供免費查詢。從科學史概覽到天文史細究,兩個展覽將「科學」與「印刷」兩個看似遊離的詞彙通過書籍連結起來,回顧纏繞於科學史中的印刷史,為觀者提供了一個看待印刷術的新鮮視角。
展覽
部分展品數字化檔案
- 哥白尼《天體運行論》(1543)
- 約翰內斯・穆勒《天文歷》(1476)
- 格奧爾格·馮·波伊巴赫、約翰內斯·穆勒《托勒密〈天文學大成〉概要》(1496)
- 約翰內斯·開普勒《宇宙的神秘》(1596)
- 歐幾里得《幾何原本》(14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