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進行曲》和埃及字體

《土耳其進行曲》，莫扎特寫過，貝多芬也寫過，好多作曲家都寫過。《土耳其進行曲》和字體有什麼關係？就像《土耳其進行曲》和土耳其的關係，沒關係。18世紀歐洲文化圈，不論音樂還是字體，都喜歡取個東方味的名字，類似我們今天的標題黨。埃及和字體扯不上太多關係，但就有一類字體，被喚作「埃及」。

歐洲人對埃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節。古羅馬帝國的艷后風流、各大博物館裡的海量藏品、文學電影里的埃及曆險……作為最靠近歐洲的四大古文明之一，在西方世界中，看得見，摸得着，去得了。

在字體發展的歷史上，出現了一種新的沒有裝飾線的字體，有人稱為 Egyptian（埃及的）。在字體歷史的爭辯中，有觀點認為大寫的無襯線體最早出現於公元前460至前430年的古希臘伯里克利時代的雕塑和碑刻中。在埃及的希臘風格時期，也常常出現在寺院的頒令、墓碑石和出土的陶罐繪紋上，最著名體現這一風格的，是羅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羅塞塔石碑，高1.14米，寬0.73米，製作於公元前196年，刻有埃及國王托勒密五世詔書。石碑上用古希臘字母、古埃及通俗文字和象形文字刻寫同樣的內容，現藏於大英博物館。

沒有裝飾線的字體真是埃及人發明的么？即使是羅塞塔碑文，那寫的也是古希臘字母啊。埃及的通俗文字和象形文字，一點幾何結構也沒有。另一種觀點認為，公元前三世紀的古羅馬也有無襯線字體的影子。從東西羅馬帝國時期，到公元後十五世紀，大寫的無襯線字體一直被應用於許願、聖餐和祈禱等宗教活動中。他們也出現在硬幣圖案、蠟封圖章、大獎章、墓碑石和建築立面的雕刻上。拉丁語和伊特魯里亞語的遺迹中也都能找到無襯線字體的痕迹。在希臘語、拉丁語的幼兒園階段，字母有沒有裝飾性的襯線，恐怕取決於書寫工具和書寫方式。

18世紀初，無襯線字體出現在英國的住宅、商店和酒館的門牌號上。無襯線字體最早出現在印刷媒體上始於1805年的《歐洲雜誌》（European Magazine）。第一個伊特魯里亞無襯線印刷活字來自於 Thomas Dempster的De Etruria regali libri VII (1723)。之後大約在1745年，卡斯隆鑄字工廠製作了伊特魯里亞語字母，提供給牛津大學出版社，用來印刷伊特魯里亞語學者 John Swinton 的著作。

伴隨着拿破崙對埃及1798至1801年的遠征，帶去了大約2000名藝術家和技術人員，包括400名雕刻師。加上大約160名學者和科學家，他們共同完成了工程浩大的《講述埃及》（Description de l’Égypte）。《講述埃及》是一個系列讀物，從1809年第一卷問世，1829年最後一卷出版，叢書涵蓋了古代、現代埃及的科學成就和其歷史文化。戰爭帶來的一系列文化獵奇和狂熱讓歐洲和北美的人們對埃及的一切都充滿了熱情。

1805年，約瑟夫·法靈頓（Joseph Farington）看到約翰·弗萊克斯曼（John Flaxman）為17世紀英國詩人艾薩克·霍金斯布朗（Isaac Hawkins Brown）做的紀念碑，使用了筆畫和襯線都很粗的一種字體，他使用了「Egyptian」描述那種字體。弗萊克斯曼又是雕刻家，又是插畫家、也還算是設計師，他以紀念性雕塑、墓碑和插畫而著稱。

文森特·菲金斯（Vincent Figgins），1766年出生在倫敦，16歲時進入約瑟夫·傑克遜（Joseph Jackson）的鑄字工廠做了一名學徒。約瑟夫·傑克遜曾經是卡斯隆的徒弟。十年後，約瑟夫·傑克遜過世，他的鑄字工廠被威廉·卡斯隆三世收購。文森特·菲金斯離開傷心地，開辦了自己的鑄字工廠。1815年他設計了一種帶有方形襯線的字體，取名 Antique（古董），這是有歷史記載的第一款 slab-serif（也有稱square-serif）字體。工業革命給以書籍印刷為主的印刷工業一下子帶來了更多的應用領域，帶有強壯方形襯線風格的粗體字在海報、大字報、傳單、廣告牌上用作標題，十分醒目，迅速成為流行。

Antique 的叫法被大多數的英國和美國鑄字工廠採納。鑄字工廠索恩（Thorne）也趕緊推出了自己版本的字體，但卻把 Antique 字體寫成了 Egyptian。或許是粗心的混淆，或許是為了區別競爭，或許是想炒作概念，或許是為了迎合埃及熱，總之，「埃及」比「古董」更受歡迎。「Egyptian」到了法國和德國成了「Egyptienne」（法語‘埃及的’），更糟糕的是，法國人把之後出現的無襯線字體叫做 Antique。我們今天仍然可以看到一些無襯線字體，以 Antique 命名，如著名的 Antique Olive。

中年的文森特·菲金斯的事業蒸蒸日上，他給字體取名的天賦幫了他不少。他另一款頗有影響的字體是1821年設計的 Ionic，取名自古羅馬建築上的愛奧尼克柱式。Ionic 誕生後成為了報紙印刷的通用新聞字體，被廣泛應用。文森特·菲金斯的 Antique 今天成了數碼字體 Egiziano Black，Ionic 也被數字化。

1815年，文森特·菲金斯給字體加上投影，成為了立體字體的鼻祖。菲金斯的立體字體立即受到了廣泛歡迎。19世紀初，字體設計出現空前的繁榮和發展。利用透視造成立體感，利用陰暗面造成裝飾特點，利用長寬、胖瘦、大小等手法造成強烈的對比效果等等，新字體五花八門。有人甚至把繪畫圖案用到字體上，字體變成了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