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報紙對荷蘭平面設計師鮑勃·諾達(Bob Noorda)去世的消息反映有點遲緩。《紐約時報》一直到老人去世12天以後才出版訃告,副題是「將現代主義帶入地下的設計師」。作為二十世紀將現代主義設計帶入大眾生活的重要一員,鮑勃· 諾達參與建立了平面設計史上很有影響力的公司 Unimark 工作室,最著名的工作是與 Massimo Vigelli 共同設計了紐約地鐵的導航標識。2010年1月11日鮑勃·諾達在米蘭因病去世,享年82歲。
鮑勃·諾達1927年生於阿姆斯特丹,曾經參加荷蘭陸軍,1940年代末在印度尼西亞服役。戰後諾達回到荷蘭,在 Instituut voor Kunstnijverheidsonderwijs 設計學校完成學業,於1950年畢業。學校功能主義的思想和包豪斯的背景極大地左右了諾達一生的設計理念。諾達不贊成 「深奧的設計」。與那一代的現代主義者一樣,他主張簡單、有效、邏輯感強的設計。在2005年的一次採訪中,諾達提到自己的設計理念:「我相信我的作品是用來溝通的,溝通意味着我在為其他人服務,通過更加易讀的文字,讓設計更容易理解。但這不是說這樣的設計就很沉悶,沒得發揮。相反,可能性非常多」。
設計專業畢業後的諾達開始進行自由設計師的工作。一直到1954年,諾達決定離開荷蘭,來到經濟和文化更加繁盛的意大利米蘭。諾達從此再也沒有回到荷蘭居住,而是在米蘭開始了他一生具有影響力的事業。在米蘭,諾達在威尼斯工業設計學校(School of Industrial Design)教書,與一起驅車上班的另一位教師相熟,這位教師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 Massimo Vignelli。兩人很快成為摯友,並與其他幾位設計師一起,開辦了設計工作室 Unimark International。Unimark 作為早期主張現代主義的設計公司,是最早提出使用單一的字體和和圖像作為公司形象識別的設計公司之一。後來 Unimark在瑞士、德國、荷蘭、意大利和美國都開設了辦公室,為 Knoll、IBM 和 美國航空(American Airlines)等進行設計,將現代主義的設計連並 Helvetica 一起帶入了商業領域,取得了巨大的影響力。
在1964年底,諾達受到委託,與建築師 Franco Albini 合作,為米蘭地鐵新竣工的 M1 線設計導航標識。諾達詳細考察了地鐵路線和已有的各國系統,提出使用不同顏色識別當時的三條線路。當時的地鐵站,每個站台只有中間一個站名。諾達首先提出應該每五米左右就放置一個站牌,這樣在列車裡面的乘客才不會錯過站。除了站台的標識以外,諾達還設計了線路圖、鄰近街區圖、車站鐘面和海報,以及米蘭著名的紅色 M 的 Logo。
米蘭地鐵標識使用的字體是由諾達修改過的 Standard 體。儘管也有人稱是 Helvetica 體,但事實上當時諾達對兩者都不滿意,尤其是磅數不是過細就是過粗,都不理想,於是諾達的設計磅值取了兩者之間。此外,他還降低了大寫字母和上升部的高度,縮小了下降部的深度,以使設計更為緊湊。有一些字母的設計接近於 Akzidenz-Grotesk:如 Q、R,還有數字2。站牌的設計是紅底白字,十分醒目。站名和出口標識都用的是大寫字母,其他信息則是大小寫混用,很有系統性。
米蘭地鐵設計獲得了巨大成功。同年,車站的建築和標識系統就獲得了意大利金圓規獎(Premio Compasso d’Oro )。此後諾達還分別在1979、1984和1994年再三次獲得該獎。與此同時,諾達為米蘭地鐵所作的設計次年引起了美國設計界的注意。1965年,工業設計師 William Lansing Plumb 在《Print》雜誌上撰文,比較倫敦、米蘭和紐約的地鐵設計圖。文章猛烈批評了紐約地鐵導航系統的混亂不堪,讚賞了諾達在米蘭地鐵的作品。作者提出,米蘭的設計思路,尤其是字體,完全可以應用在紐約地鐵上。
很快,管理紐約地鐵的 MTA(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 紐約大都會交通局)經過紐約現代藝術館(MoMA)的策展人 Mildred Constantine 的推薦,找到了 Unimark,請他們重新設計紐約地鐵的地鐵圖和形象標識系統。推薦人 Constantine當時剛在紐約現代藝術館策划了街頭標識設計的展覽,她任職 AIGA,與 Vignelli相熟,同時又很欣賞諾達在米蘭地鐵的設計作品。於是 Unimark 成為不二的推薦。
當時諾達人在米蘭,負責工作室在歐洲的工作。但紐約地鐵的項目吸引力之大,也把諾達帶到了紐約,與Vignelli 一起進行這項工作。Vignelli 後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提到諾達整天在紐約地鐵裡面,考察交通流程,思考標牌的具體位置。諾達當時重點查看了五個地鐵站的運行情況:時代廣場、中央火車站、百老匯∕拿騷街、傑街(Jay Street)和昆士布魯廣場(Queensborough Plaza)站。在三周跟隨普通乘客上下轉車的詳細調研後,諾達開始着手與 Vignelli 討論方案。
諾達提到當時原有的系統說:「當時的系統十分糟糕,有時候甚至牆上貼的一張紙就是站內唯一的導航。」 他與 Vignelli 討論字體、字距、顏色的選擇等種種細節。他們根據當時的客觀條件,決定使用充滿現代主義的中性字體 Standard (在後來的更改中改用 Helvetica)作為標準字體。Standard 當時已經作為倫敦希思羅機場新建的三號候機樓的導航標準字體,是 Helvetica 的前身。其他設計元素包括了使用了彩色圓形標識,以及黑色字體白色背景作為標牌設計。
儘管今天的紐約地鐵標識經歷了多次修改,但總體上仍然保持了諾達和 Vignelli 最初的理念和設計,成為紐約市重要的視覺形象。Vignelli 回憶起與諾達的工作經驗時,說道:「他工作起來極其系統化,十分有節。他的荷蘭文化也影響到這一點,使他的設計都有一種精簡扼要的感覺。他為人禮貌溫和,我們說他有真正的紳士的特點。他的設計也在每一個細節展現出它的特點。對字體排版的優秀的感覺可以從他多年來設計的不同出版物里看出來。」
到了1970年初,Unimark 的全球十三個辦公室開始出現問題,72年 Unimark 關閉了美國辦公室,同年諾達本人接手了米蘭的辦公室,開始獨立設計。紐約地鐵標識系統的成功也為諾達帶來了更多的地鐵標識設計工作。他後來先後為巴西聖保羅和意大利那不勒斯設計地鐵標識系統。
諾達後來來回到威尼斯工業設計學校教書,同時也在米蘭 Umanitaria 學校、烏爾比諾 ISIA 學校和米蘭理工大學(Politecnico di Milano)擔任教學任務。2005年獲得了米蘭理工大學工業設計榮譽學位。他曾為眾多意大利公司工作:Feltrinelli 出版社、ENI 集團、著名的打字機品牌 Olivetti、能源品牌 Agip、時尚品牌 Ermenegildo Zegna,以及讓他早年成名的為倍耐力(Pirelli)輪胎設計的海報。
基於他在平面設計上的巨大貢獻,米蘭市政府希望家屬允許鮑勃·諾達安葬在當地著名的米蘭法玫迪奧紀念陵園(Famedio del Cimitero Monumentale)。
7 個相關討論
很好的補充,我正在改寫那篇紐約地鐵與Helvetica
個人認為如果一句話、一個自然段以年份開頭,該年份應該用漢字而非阿拉伯數字。比如本文2、4、11自然段。
中文編輯在這方面很不敏感,我的感覺是英文報刊上這種情況都是用單詞代替數字。大約是The Economist的Style Guide裡面有說過。
是有道理的。但年份用阿拉伯數字和漢字混用似乎有些奇怪。
很受教.
原來Helvetica還有這些淵源.
確實,紐約的地鐵標識深入人心,在錯綜複雜的地鐵線路中,唯獨這些標誌讓人倍感親切。
真的是非常的長知識
又認識了一位平面設計大師, 謝謝你的博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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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is post was mentioned on Twitter by Link/Zero and koukonewsrobot, Type is Beautiful. Type is Beautiful said: [TIB] 鮑勃 · 諾達(Bob Noorda)的地下世界:一篇老文,紀念這位參與過紐約地鐵標識設計的老現代主義設計師。 http://is.gd/dATVZ […]
[…] · 諾達的地下世界 https://www.thetype.com/2010/07/2765 […]
[…] Vignelli 重返美國,與 Bob Noorda 等設計師聯合創辦了 Unimark International. Unimark 從 1965 到 19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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